去年冬天，也是大概这个时候，我辞掉工作，从厦门回到武汉，那时妈妈在医院里情况已经不大好，爸爸考虑后决定回乡下，我还有我小侄子也一块回去。

我小侄子今年六岁，好吃又贪玩，叫聪聪。

回到乡下后，天天都是晴朗，那是一个暖冬，聪聪和我玩的也很开心，乡下总是让人觉得自由自在。

但是后来妈妈情况恶化，神智不清，变得不认得人，谁也不认得。有时候，我爸爸把聪聪引到床前叫“奶奶”，我妈妈仍然没转头，手在空中比划，她总觉得手上有断的头发。

聪聪叫了几声后，回到床下，开始找玩具车，在地上爬来爬去，简单又旧的玩具，他一样玩的不亦乐乎。

他又好吃，来看我妈妈的亲戚带来的吃的东西，差不多都被他吃了，也有很多其实是买给他的，像牛奶饼干之类。他总是饭量惊人。

我也觉得家里很闷，常常带他出去玩，他也喜欢出去逛。我们也到街上去，以前我总不去，怕遇到熟人。

有几次家里人手不够，聪聪还小，只好把他托给我大叔家照顾，晚上睡那儿，白天还是我带。我先到街上买点东西哄他，然后带到大叔家，逗留一会，我就悄悄的离开。开始几天还好，后来又几次我走的时候，听到他哭的声音。

但是回到家后，我觉得放下了重担。他总要人看着，在家里又吵又闹。而他一哭，大家都没有办法，有时候打他。

他爸爸在武汉。有次回来看妈妈，把一首 mp3 拷贝到我电脑上，陶喆的苏三起解，说他哭时放给他听，但我不是陶喆的 fans，又嫌 mp3 太大，没有拷到我的手机上去。

有一次聪聪去大叔家过夜后，第二天中午才回来，我看到他，好像很久没看到他了，我爸在房里，听到声音，问：“是不是聪聪回来了？” 大家都很怀恋他。我拿出手机，放歌给他听，那是我昨天拷上去的陶喆的苏三起解，怪怪的调子，他拿着手机，听得很入迷，很乖的动也不动。我头扭过去，潸然泪下。

他刚出生时，那时我妈妈身体还好，看着他在摇篮里，微笑着，嘴里咿咿呀呀的逗着聪聪，充满怜爱，就像是是她生的小孩子一样。

而我的妈妈，他的奶奶，现在已经不认得他了。

妈妈在床上眼睛睁着，望着天花板，晚上也是。但是我看上并不觉得有什么不习惯。妈妈的眼神总是很温柔善良，我的眼睛是像我妈妈的。

最后，妈妈走了，在过年的前两天。我外婆很伤心，哭个不停，饭也不吃。我哭了几次，仿佛也不是很悲伤，像个小孩子，梦里也没有梦到她。只是有时候，独自忍不住的哭。

玩具坏了，还可以买个新的。春天走了，明年她还会再来。

妈妈走了，是不会回来了。